呱呱叫读书

3

我弯腰收拾碗筷，指尖刚碰到水杯，林杰忽然 “哎哟” 一声，手肘狠狠撞过来。

杯子哐当翻倒，水顺着桌沿淌进我的袖口。

“手滑了。”

他跷着二郎腿，指尖叩着桌面，眼神里满是戏谑。

“不过你这种天天捡垃圾的，用碗喝水不也一样？讲究什么杯子。”

我没看他，捡起那个缺了口的搪瓷碗，冲干净，接了水慢慢喝。

喉间的凉意漫开时，忽然想起原主。

过去十几年，她是不是也这样，连一个完整的杯子都不配拥有，连一点尊严都要被踩在脚下？

刚把拖布放进桶里，林杰就踩着满是泥点的运动鞋走进来。

鞋底在刚拖干净的地板上划出黑印。

“林小雨！你怎么干活的？地这么滑，想摔死我？！”

我拎起拖布，从他脚边开始，重新拖起。

没有争辩，没有不满，只有拖布划过地面的 “沙沙” 声。

得不到预期的反应，林杰的火气更旺了。

傍晚我换好干净衣服，正要出门去图书馆，他忽然端着一盆水从厨房冲出来。

混着馊饭、菜叶的脏水，劈头盖脸泼在我身上。

馊臭味瞬间裹住我，头发黏在脸颊上，衣服湿透贴在身上，狼狈得像刚从泥坑里爬出来。

林杰抱着胳膊笑得直不起腰：“这下才像你嘛！还去什么图书馆？别把人家的书都熏臭了，丢不丢人！”

妈妈闻声出来，皱着眉捂鼻子，却只瞪我：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身臭味，赶紧去洗了，别熏着你哥！”

我站在原地，脏水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黑渍。

没有尖叫，没有哭，只是缓缓抬眼看向林杰。

他笑声顿了顿，莫名往后缩了缩，好像被我眼里的平静烫到。

转身进浴室，拧开热水器。

只有刺骨的冷水。

门外传来林杰得意的喊：“妈说热水费贵，让你省着点！捡垃圾的哪配用热水？”

我没说话，任由冷水浇透全身。

冻得牙齿打颤时，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洗完快点去图书馆，今晚要把数学最后一章的习题做完。

床板下的储蓄罐，是我藏在黑暗里的光。

每天把卖鱼、捡废品的钱塞进去。

听着硬币 “叮当” 的声响，就像听见未来的脚步声。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摸出储蓄罐，倒出硬币和纸币，一遍遍数。

刚好够来回的车费。

小心包好，放回床板下时，连指尖都带着暖意。

可天还没亮，我伸手去摸，只摸到冰冷的木板。

心脏猛地一沉。

客厅里传来林杰的声音，带着炫耀的嚣张：

“放心！今晚肯定带你们去新开的网吧刷夜！钱？嗨，捡了个存钱罐，没想到那捡垃圾的还真能攒，够咱们玩好几宿了！”他

看见我出来，故意把手里的纸币甩得 “哗哗” 响。

眼神里满是挑衅：“哟，起这么早，是去考你的状元啊？路上记得买点好的吃，别饿晕在考场，没人给你抬回来！”

“哦对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低，却满是恶意，“

你那点钱，现在都在我这呢。

你钓那几条破鱼、捡那几个破瓶子，攒了大半年，还不够我请兄弟喝顿酒的。”

妈妈揉着眼睛出来，随口问了句 ：

“一大早嚷嚷什么？”

看见我浑身紧绷的样子，也没多问，转身进了厨房。

爸爸则叼着烟，连眼皮都没抬，径直走进卫生间。

那一刻，我忽然懂了原主为什么会跳河。

在这个家，她从来都是多余的，她的努力、她的渴望，连一点被看见的资格都没有。

林杰见我始终没反应，更抓狂了，声音陡然拔高：

“说话啊！哑巴了？你不是想高考吗？现在钱没了，我看你怎么考！”

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推我：

“来，你现在跪地求我一声‘哥我错了’，说不定老子心情好，还能赏你个早餐钱，让你别饿着肚子进考场。”

我没理他。

万幸，口袋里还剩点捡垃圾的零钱。

在战火里见过太多为物资拼命的场景，我比谁都清楚。

争吵换不来钱，只会浪费我赶往考场的时间。

转身走进厨房，拿了两个冷硬的馒头，塞进书包，又灌了一壶凉白开。

在他错愕的注视下，平静地了拉开门，走了出去。